2011年9月24日 星期六

慢慢的吞噬。Kopitiam

在醫院除了看盡生死,還能聽到不同的故事。

如常去醫院做物理治療,我如常沒說話沒交流,只是低著頭,目無焦點地望向桌面地搬移著三角錐子,思緒更沒有焦點。眼珠瞄到坐在前面新來的病友,大概二十幾歲。

他身穿紅白格子上衣,身上發出一陣陣消毒液的味道,修了露出頭皮極短的髮型地坐在輪椅上,猜想是剛從病房回家。他的右頰的肌肉有些鬆弛​​,和我一樣沒有表情,右手僵硬,沒有生命血氣的僵硬的手。物理治療師幫他按摩以便讓緊繃的肌肉暫時可以放鬆下來。他母親滿臉關懷重複著馬來治療師的話,如果痛就要說出來。治療師把他的右手慢慢地向身外拉開,我見到他的嘴角微微地抽動了一下,只不過一瞬間而已,如果沒有仔細地留意是無法察覺。我知道他痛,雖然他母親和治療師不時似念念有詞的重複那道咒語,但是他沒有吭聲。

在物理治療室裡,可以看見林林總總的病友。有怨天憂地種菜為生計的中風老伯伯,一開口就用粗活罵他的太太;有被治療師稍微碰一下就呼天搶地的老婆婆,吵嚷著她當老師的女兒要回家;又有滿臉不在乎的和左右旁人興高采烈地談天,但是他們多半是停下手專心說話,看得出來他們是放棄了一半;一個和我同年的馬來女生被黑斑蚊叮了之後,就坐在輪椅上,不,正確地說她癱坐在輪椅上,完全不能自己使喚身體,不能說話和口水不能自控的流下來,可是每當有人和她打招呼或者聽到好笑的笑話時,她總不吝嗇地報以喀喀的笑聲;還有一類病友,像我和新來的年青男生一樣,默默無聲的做著復建。

男生的手一寸又一寸地被扒開;開到一半時,不痛!再來,忍住不說痛!拉至肩背時,表情突然扭曲,身體終於輕輕地縮了一縮,整個過程他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明白他的用意。一心只想逃離這個如籠子的輪椅,那點肉體的痛比心靈上的痛算得了什麼,我也試過這樣的體驗。但是,逃出籠子之後,又怎麼逃離似萬般枷鎖這缺陷的身體呢?

我不知道那位男生確實在想著什麼,但我大多數時間都在掙扎和矛盾中交替著和內心展開拉鋸戰。一邊想要堅持下去,催眠自己一定會更好的;另一邊又想這麼努力重複又重複地做著如出一轍和沒完沒了的動作到底為了什麼?反正還不是一樣,倒不如這樣算了。

不止做復建,每一天清晨醒來,或者每晚入睡前,這想法一定會出現在我腦海裡。如果那男生過了三年時間,會不會有一樣的想法呢?遲些,我又會不會滿臉不在乎地在復建室和左右旁人興高采烈地談天像放棄?但是現在我能確定的是,不在乎的思緒已經慢慢地吞噬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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